从“科比谢幕战”文本的解读中不难发现,“互联网+”时代的电视体育中既有迸发于视觉冲击的快感,又有诉诸于情感想象的体验。比照两者之间的关系,不妨借德国哲学家瓦尔特·本雅明在“艺术现代性”中“震惊”与“韵味”的概念加以区分。按照本雅明的观点,现代大众具有着要使物更易接近的强烈欲望,就像他们具有着通过对每件实物的复制品(的接触)以克服其独一无二性的强烈欲望一样。与此同时,传统艺术中独一无二的、本真性的、富有“韵味”的体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机械复制的、“震惊”性的、像“子弹穿击胸膛的短暂的、强烈的”体验。从一开始,电视与体育的牵手就依赖于“震惊”的表达,因为电视体育是一种浅表的狂欢文化,它无需仔细斟酌,无需深度思考,甚至无需考量它背后渗透出的价值内涵,它唯一需要的就是“文化经济”中快感的生产,而意义的生产与流通无非是一种快感的辅助手段。当下,互联网作为一种“元媒介”,以“连接一切”的媒介生态缔造了全民参与、互动狂欢的拟态场域,在传统电视体育“震惊”式的叙事手法中添加了情感的“韵味”,以克服影像暴力而造成的审美网失。
恰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所洞见的:“从本质上看,世界图像并未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指世界被把握为图像了”,并且“根本上世界成为图像,这样一回事情标志着现代之本质。”由此看来,“现代体育之本质”也就是体育的“图像化”:一方面有赖于视觉技术的进步,视觉文化成为现代审美的主导因素,图像的生产、流通、消费处于急剧膨胀的“非常时期”,处于一个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图像资源富裕乃至“过剩”的时期;另一方面,与视听技术的结合让体育从现实中被挖掘出来,通过音像符号放大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并成为一种可以被不断生产、复制、交换的文化消费品。与此同时,“震惊艺术”是“观看”与“图像”相互适应的结果:源自“本我”的生物性状态是最容易产生精神满足感的,因此视觉审美倾向于一种被动刺激的快感生成机制,并通过“选择性接触”塑造着电视体育的形态;而电视图像在编码中又预设了“观看”的范式,使得“观看”更加适应“图像”,力图以直截了当的精神控制在“观看”中施以最为简单的快乐。因此,“体育”“观看”与“图像”的藕合将“奇观化打造”凝练为传统电视体育中最为重要的呈现方式—具有强烈视觉吸引力的新奇的影像和画面,或是借助高科技手段创造出来的奇幻影像和画面及其所产生的独特的视觉效果。譬如科比谢幕战的转播中,球场上充斥着暴力冲突的身体对抗、“篮球宝贝”性感撩人的身体想象;比赛中紧张刺激的剧情效应……加之场面气氛的渲染、蒙太奇剪辑、视频特效的运用,将电视的视觉奇观发挥到极致,以“震惊”的叙事手法主导了观众对体育比赛的想象。
“韵味”是建立在互动与参与基础上的情感投人,这又依赖于互联网为电视体育传播创造的技术条件。当下,“刷个存在感”是大众在互联网平台获得自我认同感的重要途径,面对“科比谢幕战”这场盛大的媒介事件,自媒体平台为“存在感”的产生提供了营养的土壤。具体体现在:
1)数字化。科比谢幕战的转播以互联网为载体,实现了网络电视、电脑、手机、平板电脑等多平台的共享,“数字信号”对“模拟信号”的胜利有效克服了电视音像稍纵即逝的弊病,通过对符号的数字化编码、存储、再现、分享,让电视体育变成能够回味的艺术品,为受众情感的酝酿与扩散提供了可能。
2)全息化。全息化是伴随着全媒体的应用而发展起来的,文字、图像、音频、视频、动画等或单独或联合地应用于科比谢幕战的网络传播。互联网媒介不仅丰富了讯息的表达形式,而且将多元化的用户情感寓于全息化的媒介环境之中,网友创作的情景漫画、搞笑视频等向官方媒体渗透并形成形态的互构,为电视文本添加了更有创意的元素。
3)交互化。一方面,媒体主动争取用户参与,通过手机APP等进行直播互动,为电视文本创造了更为真实的狂欢效果;另一方面,自媒体平台掀起“刷屏”热,围绕“科比谢幕战”生产出的段子或感伤青春、或聊以自嘲、或戏谑调侃、或假以励志,掀起“全民参与”的互动表象。
从“科比谢幕战”的文本中可以窥见,“韵味”对“震惊”的助攻构成了“互联网+”时代电视体育文本的符号编码特征。而在这一表象背后,媒体又是以何种策略建构了受众认同呢?波兰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强调:个体没有现成的认同,认同需要个体去构建并为之负责;换言之,个体并非“拥有一种认同”,而是面临一项长期、艰辛、永无休止的同一化任务。这一论断倘使在媒介环境中加以阐释,英国学者斯图亚特·霍尔的见解与鲍曼如出一辙:(电视文本的意义与受众解读的意义)它们没有构成一种“直接的同一性”,编码和解码的符码也许并不是完全对称的。因此,建构受众认同的过程是一个“同一化”的过程,这一过程的本质,在于通过符码的操纵与运作,在电视文本的意义与受众解读的意义之间构成对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