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人这种独特的观察世界的角度使得他们特别注意万事万物的生成。就生成意义上说,当时的希腊人之所以认为万事万物的构成不可能是神创的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万事万物的特征、外观和活动方式是千差万别的,而用神创论来说明世界的构成就极为不合理。这样,他们就必须提倡另一种更为合理的方式来说明世界中的万事万物。这就是当时希腊人能够提出“自然”思想的缘由之一。根据这样的自然思想,他们就会把在世界之中存在的万物称为自然事物。例如,他们会认为,构成世界本原的金、木、水、火、土等事物,都是自然事物。
泰勒斯的“水为万物之原”这句话就是这一思想第一次的经典表达。虽然这样的认识还没有清楚地区分世界与万事万物,还没有详细说明世界与万事万物的关系,但是,正如黑格尔指出的那样,我们己经看到泰勒斯企图用“自然”来解释世界万事万物所做出的努力。当然,也许泰勒斯说错了。因为后来的阿拉克西曼尼认为“气”、阿拉克西米尼认为“不定者”、赫拉克利特认为“火”、恩培多克勒认为四种元素、阿拉克萨戈拉认为“无穷数”或“事物的微分”才是世界的本原等等。不过,他们坚持的仍然是用泰勒斯的自然事物而不是用神来说明这个世界构成的方式。这也许就是西方哲学中最早的自然哲学思想。
随后赫拉克利特研究了“自然”的变化,提出了变化的不变根据是逻格斯的思想;毕达哥拉斯研究了“自然”的“数量”问题,提出了不变的“数”才是所有变化数值基础的思想;巴门尼德研究了“自然”的存在,提出了存在与思维是同一的思想等等。这些思想从“自然”的动力、原理以及存在本性等多个方面完善了“自然”思想的内涵和意义。为此,亚里士多德才能够在他的那本著名的《形而上学》一书中认为这些人是最早的自然哲学家—论述“自然”的人。
这就是说,前苏格拉底时代那些最早的哲学家们,不仅提出了用“自然”的方式去说明这个世界,而且还对“自然”的性质、特征、原理和作用等方面进行了深入而细致的研究,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自然哲学”,从而为认识世界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解释方式。
然而,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摆在了古希腊人的面前:人是不是自然之物?一方面,当时希腊人可以感知到人的特征、外观和活动等这些自然的特征和属性,就此来说,人与自然事物是相同的;另一方面,当时多数哲学家又认为人是有灵魂有理性的,人还可以思考,人还要讲究德性,就此而言,人又与自然事物是不同的。因此,找出人与自然事物,特别是人与生物的区别,从而寻找到人之为人的自然本性便成为了当时哲学家们很重要的工作。更为重要的人身上还具有某种“超自然”的东西,人可以去追求自然中没有的东西,他们总是想超越自然对自己的约束。例如,人要去追求“永恒”等,总能够创造出很多世界中没有的人为之物。就此而言,人又不是自然之物。
人身上的自然性和非自然性这样尖锐的矛盾加深了希腊人对“自然”的认识。因为如果说人不是自然之物的话,那么,希腊人就必须接受人是神创的这一神话传统观念。如果说人是自然之物的话,那么,这样的自然思想又同希腊人对人的观察相矛盾。更为尖锐的是,如果人既是神创的又是自然的,那么,神创的和自然如何能够在人身上获得统一则就是一个非常难以解决的问题。
然而,从泰勒斯之后,希腊人己经不接受神创思想,因此,唯一的出路就是扩展“自然”的含义,将具有灵魂具有理性的人包含在其中。因此,对于苏格拉底而言,“人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则成为了他全部哲学中的核心问题。
西塞罗一个著名的评价深刻地影响到了后来人们对苏格拉底的认识:“从古代到苏格拉底这段时期里,苏格拉底本人曾经听过阿拉克萨戈拉( Anaxagoras)的学生阿克劳斯(Archelaus)的课。哲学,一方面,都在研究数和运动、研究万物的起源和归宿问题、渴望去探寻行星的大小,它们分布的空间位置、它们的运行轨迹以及所有的天体现象;另一方面,苏格拉底是第一次将哲学从天上降到了人间。他让哲学去关心人们构成的城市和家庭,强迫哲学回答生活与道德以及事物的善恶问题。
这就是说,在西塞罗看来,苏格拉底是第一个将人及其相关问题带入哲学领域的人,从而使得当时的哲学从研究自然事物转变到了研究人的问题这个方向上来了。自此人的问题进人到了西方哲学的研究领域。
据此,很多人都认为苏格拉底哲学中是没有自然哲学思想的。而且根据柏拉图的《申辩篇》( Apologia)和《斐多篇》( Phaidon)等文献,人们认为苏格拉底还批判了自然哲学的思想。但是,当我们仔细阅读柏拉图的相关文献时,特别是《斐多篇》时,我们发现不能够得出苏格拉底哲学思想中是没有自然哲学思想这个结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