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丹麦确立议会、政府、司法三权分治的政治体制,代表农民阶层利益的丹麦自由党获得多数票选从而走上政治舞台。由于19世纪末的民众启蒙运动的影响,丹麦农村的大部分青年都已进入到民众高等学校接受教育,通过农业合作社运动丹麦一跃成为欧洲乃至世界主要农业畜牧国之一,丹麦的农民阶层地位大大提高。通过近30年的民众启蒙运动的影响以及民众高等学校的教育,丹麦平民阶层开始迈入从走出战败阴霆到寻求自身崛起和民族认同的时期。而原来作为民族崛起和复兴的瑞典体操已不能满足这一时期农民阶层的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农民阶层急需一种能够反映新时期丹麦大众文化特点和利益以及体现丹麦人奋发图强和民族精神的身体文化,一种代表新时代精神的体操呼之欲出。
这一时期围绕瑞典体操的批评也逐渐增多,瑞典体操中的诸多缺点开始被丹麦体操教育家所垢病。首先,丹麦体操家认为瑞典体操是一种以口令指挥为核心的体操练习,这种口令指挥式的练习常常打破动作的连贯性,使得练习动作停顿和碎片化,打破了体操动作之间的有效连接,不利于练习者形成对整体动作的把握。其次,瑞典体操常常过于强调动作对称、平直,硬性要求手、脚、躯干的姿态准确无误,这就使得瑞典体操趋于发展为一种僵硬、呆滞、单一、乏味的身体动作,毫无审美趣味可言。第三,随着生理学在20世纪初获得巨大的发展,丹麦体操家开始采用更加科学的眼光来设计和评价体操,他们认为原有的瑞典体操在人体生理学和解剖学方面的认识不足从而缺乏科学的指导意义,并且瑞典体操没有从卫生、保健方面考虑体操对人的积极作用,落后于时代的要求和发展。所以这一时期丹麦体操家多从卫生、健康、审美、两性气质等方面来重新定义和设计体操,并根据自身国情特点,将体操与本民族神话、诗歌等文学形式有机整合,形成了具有丹麦特色的国民教育内容和丹麦体操体系。
丹麦体操时期的主要代表人物有穆勒(J·P·Muller ,1866一1938)、叶斯帕森(J·P·K·Jesper-sen,1883一1963 )、以及尼尔斯·布克(1880 -1950)。
(1)穆勒是丹麦著名的体操教育家,也是丹麦第一个将体操、健康、卫生进行综合论述的卫生学家,其体操和卫生理论体现在其多部著作中,包括“My system"(1904)、“The Fresh Air Book"(1908)、“My System for Children"(1913)、“My Breathing Sys-tem" (1914)等。其中“My system”一书最为畅销,当月销量就突破3万本。现已被翻译成26种文字,并多次再版。" My system”一书系统的阐述了穆勒的“家庭体操”的观念。他认为随着工业化的发展,人类进入文明化的步伐大大加快,而这种过度的文明化使得人类变成了一种“拘楼驼背,脸色苍白、眼神暗淡”的形象,而治愈这一形象的方法就是练习体操,所以设计了一种简便易行的体操模式,目的是通过任何条件和设备随时随地进行练习,甚至可利用脸盆或水壶来作为锻炼的器械,其特点是短时、高效、针对性强,符合工业社会下忙碌的人练习。并且穆勒为突出练习的效果,对书中的动作附上了44张配图和卡片说明,动作配图由他本人亲自示范。
另外,穆勒在其著作中还论述了卫生和体操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自然界中的水、空气、阳光、在人的健康中扮演着重要的作用,人通过体操和沐浴的方式来净化身体就如同身在纯净的环境中一样是获得卫生和健康真谛的途径。穆勒反对工业社会下狭小、封闭的生活和工作环境,认为户外及体操才是美和健康的象征。同时他还提出了与维多利亚时代教条主义向左的裸体运动、身体解放以及优生学等理念。穆勒对瑞典体操也有诸多批评,他反对瑞典体操中机械化风格,认为瑞典体操仅仅是抬头、挺胸、收腹、队列行军的内容使得人的身体趋于僵化,所以他建议用一种新的体操来代替瑞典体操。
穆勒的体操观念多从卫生和健康的角度出发的,这就让他异于其他的体操教育家的思想,被1912年丹麦百科全书赞誉为“健康的使徒”。穆勒晚年由于受到家庭变故的打击,成为了一名神秘论主义者,其早年的体操思想和卫生理念也开始受到人们的质疑和排挤,并最终销声匿迹。
(2)叶斯帕森是丹麦广播体操的创始人,他利用当时新兴的无线电媒介手段,开创了其广播体操理念。叶斯帕森利用广播对丹麦国民卫生行为和良好生活习惯的宣传,唤醒他们的健康意识,其广播的主题大多是与体操和健康有关,并且在广播中会大量播报体操的动作,并以口令指挥的方式来指导和督促听众进行练习和模仿。他还认为每天早上准点的广播体操可以使丹麦人民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和斗志,防止懒散和懈怠,并强调适当的冷水浴有利于提高健康水平和意志力。同时叶斯帕森还将宗教观与体操观进行了融合,表现为以下特点:
第一,叶斯帕森将基督教传统中的禁欲主义运用到体操与健康的关系中,希望通过体操的禁欲和自律功能来实现身体控制和规范,达到精神启蒙的目的。他认为健康的身体是通过运动或者体操的禁欲作用来达到的。叶斯帕森说道:“运动(体操)可以禁欲肉体,当人的身体被充满爱的运动占有的时候,就没有时间去思考和从事的娱乐活动了”。叶斯帕森非常重视体操的自律作用,作为虔诚的基督教复临派成员,他认为人的身体是圣灵的殿堂,人若要获得救赎,就必须过有节制的生活,而练习体操就是这种自律、节制生活的重要内容。第二,叶斯帕森以神秘主义的观点对穆勒的健康观进行了升华,他认为世界上无处不在的、神秘的自然力不仅是指那些神圣的力量,也指那些使人犯罪、恐惧和邪恶的力量,这些力量过分强大体现在人体上就会表现为生病、虚弱、僵硬,而治愈的方法就是体操和卫生。
(3)布克被称作丹麦体操之父,于1920年创建了厄莱普体操民众高等学校,并使之成为当时欧洲大陆的体操中心,同时也是对抗盎格鲁一撒克逊体育的主要典型。1922年布克出版了反映其体操思想的《原始体操》一书,并被翻译为多国语言。20世纪二三十年代布克与其体操团队在世界上多个国家进行巡演,宣传他的体操思想,包括苏联、德国、美国、日本、中国等。这次体操的全球巡演不仅使他成为20世纪30年代国际上享负盛名的教育家,也大大的宣传了丹麦的国家民族主义和丹麦青年的精神面貌。
(4)布克早年曾是瑞典体操的支持者,1908年布克参与了丹麦体操教员培训计划,并以满分结业受到好评。之后布克被任命为丹麦国家体操队的领队,率队出征1912年斯德哥尔摩奥运会体操比赛,不过在男子瑞典式团体体操决赛中憾负东道主瑞典。在经历此次失败之后,布克开始对丹麦式的瑞典体操进行反思和总结。并最终决定创建属于丹麦自己的体操体系。布克在以瑞典林氏体操为基本动作的基础上,先后汲取了芬兰女子体操家艾莉·波约克丝滕的韵律体操思想和法国体操家乔治·埃贝尔(Georges Hebert)的“阳刚”军事体操思想,并使之融合,将原来过分静止、呆板、生硬的传统瑞典体操中加入了节律、动感和轻柔的特点,更加强调运动的美感。
布克还在女子体操方面颇有建树,他认为女孩一旦其发育期结束,体操就应该在塑造雅利安民族女子的北欧气质方面发挥功用,通过持续的体操培养使她们的身体不仅美丽、健硕,心灵也更加成熟和高尚。20世纪30年代,布克的体操开始和政治联姻,希望通过借助极权主义和沙文主义培养国民的统一的文化认同和身份认知,实现其民族复兴的愿望和理想,但随着德意志第三帝国在二战中的战败,其通过体操实现民族复兴的愿望也终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