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吕尔吸收了生物学家贝塔朗菲的系统论思想和功能主义观点,认为媒介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不是一个单线联系的局部,总是和教育、宗教、法律、政治、经济等其他社会因素结合在一起的,是整体社会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考察媒介这个社会局部的变化和发展,是相当复杂的,不能只强调线性的因果关系。所以他拒绝将大众传播媒介从社会整体中分割出来进行研究,并且反对任何条块分割及零散式的方法来研究媒介,不主张为媒介研究设定一个严格的学科界限。作为一个通才,埃吕尔思想无羁,领域广阔,纵横裨阖,从没有给自己的研究设定严格的领域。所以他的媒介研究具有融汇多学科知识的宏观视角,是一种整体化的媒介观。
埃吕尔的媒介观建立在他对人类发展历史的整体考察上的,认为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有着本质的区别,已经是根本不同的社会形态。他追溯了人类出现后的发展历史,提出人类经历了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技术环境三个阶段。在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后出现的技术环境是人为了获得更大的自由,运用技术对自然和社会环境进行改造的结果,它不但已经取代了社会环境,还在不断地侵蚀着自然环境,“技术环境吸收着自然,就像水力电气设备吸收瀑布,使之流进管道沟渠一样。我们正走进一个根本没有自然环境的时代”、“现在人生活在技术环境中,旧的自然世界仅仅供应它的空间和原材料。自然现实被技术排斥、驱逐出了人们的视野。人类已经生活在一个由技术产物构成的社会环境中,技术是人类唯一可以依赖的与外界自然环境接触的媒介。基于以上认知,埃吕尔将狭义上的真正媒介(Media)称之为媒介的大众化手段(mass means of communication ) ,全部的重点放在了手段(means)上面。所谓的手段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传递信息的技术,如激光照排印刷、无限电波、计算机网络、信息数据挖掘等;二是指媒介组织或机构处理信息的职业化操作手法。手段也就是技术,大众化只是媒介技术的效果和目的。所以,埃吕尔的媒介也是技术的一种,隶属于“技术”这个技术环境中的“大媒介”中。他所论述的“媒介即技术”的观点正在被现实世界日益发展的媒介现实所证实。大众传播作为大规模复制、传递信息生产活动,其出现的前提就是传媒技术的发展。高速轮转印刷机的发明推动了报刊的出现,电子通信技术成就了广播、电视等远距离大量传输信息的媒介。这些媒介技术的推广及应用,突破了时间、空间和口语传播的限制,世界变成了“地球村”。如今,激光排版、电脑编辑、卫星通信、数字化新媒体技术的广泛运用,扩大和提高了大众传播的规模、速度和效率,形成了全天候全覆盖的现代信息环境。而这种信息环境的形成其本质原因是技术,是作为技术的媒介所构建的“拟态世界”。这和美国著名传播学者李普曼提出的“拟态环境”的概念有一定的相通之处。电子技术的快捷性,使得时空压缩,建构了诸多新的“现实”,信息环境有演化为现实环境的趋势。反之,现实环境也和建构的信息环境日益接近,最终走向“超真实”,一种真实和虚拟的集合状态。两者并存于现实,虚拟既不是关于真实的虚构,也不是现实的模仿,是一种“虚实交织”的现实世界。
埃吕尔整体化的媒介环境观成为媒介环境学派的核心命题“媒介即环境”的重要思想来源。媒介环境学派将环境当作媒介来研究,他们用“鱼水”之喻来比照人与媒介的关系。在埃吕尔的理论中,现在的环境是“技术环境”,而技术就是最大的媒介,我们日常认为的“媒介”不过是一种手段,所以媒介环境学所研究的对象“环境”,实际上研究的就是“技术”。同时媒介环境学的研究重心很多都已经出现在埃吕尔的研究视野中,他对技术中性论的否定、对技术进步的辩证论述、对技术与人的关系的探讨都极富前瞻性。媒介现实的发展和媒介环境学派的研究成果,深刻地验证着埃吕尔的理论。他对媒介与技术的深刻论述和敏锐感觉,为研究媒介与社会、文化的共生关系提示了新的思考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