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绳饮茶人对福建产的乌龙茶等半发酵茶情有独钟,而不喜欢日本产的蒸青绿茶。“琉球处分”之后,日本致力于向冲绳推销茶叶,但步履维艰,日本产的蒸青绿茶在冲绳很难打开市场。1908年6月12日《大阪每日新闻》报道:
琉球自旧幕府时代即有饮用福州茶之习惯,现今虽以输入本帮茶而使来自该地之输出额大为减少,上流社会依然因旧来之习惯而嗜好福州茶。丸一洋行独家一年输送约三万斤…
1912年《通商汇纂》第54号也说:
因古来琉球地方所需之乌龙茶悉由福州输入之关系,领台后之今日,尚依然仰于当地之供给……
可见在吞并琉球30年之后,茶叶消费人群集中的琉球上流社会依然喜欢喝福州茶,让力求打开琉球市场的日本茶业界颇感困惑。
关于对乌龙茶情有独钟而不喜欢日本茶叶的理由,上述《通商汇纂》从经济角度进行了解释。文章认为,“琉球之地,位于亚热带,因暑气之甚,住民朝夕吃茶”,‘旧本茶灌汤一二回时即成所谓‘出壳’,失茶之香味”,“乌龙茶得赏之数回”,“故于常用茶者吃用之为经济”。flog意思是说,日本茶泡一二次便成“出壳(茶渣)”,淡而无味,与此相比,乌龙茶可以泡数次品尝,对于“朝夕吃茶”的冲绳人来说,还是喝乌龙茶比较经济。虽然当时日本绿茶价格比乌龙茶便宜,但不如乌龙茶耐泡,所以,乌龙茶成了冲绳饮茶人的首选。
也有人从茶叶的刺激作用来解释冲绳人不爱喝日本的蒸青绿茶的理由。中本正智、比嘉实在《冲绳风物志》中说:
在冲绳,要说茶就是指乌龙茶,不是本土那样的绿茶。所谓“清明茶”是也。一般人不喝绿茶,乌龙茶非常普及。由于炎热,不断出汗,必须补充水分。(冲绳人的)待客之道之一就是不断给客人添茶。喝完就斟,不论杯数,不能把喝干了茶的空杯子放在客人面前。如此猛烈地喝茶,如果是绿茶的话,那就会过于兴奋而对身体不利。
文中所说的“绿茶”指的是日本生产的蒸青绿茶,“清明茶”是指乌龙茶那样的半发酵茶,过多地喝蒸青绿茶使人过于兴奋而有害健康的解释也不无道理。
冲绳人还对福建的茉莉花茶有着特殊的厚爱。茉莉花茶,在中国北方地区俗称“香片茶”,冲绳人则称之为“吞凡了凡屯}' 'r,读作“san-pintya"。据说冲绳人喝香片茶的历史可追溯到王国时代,但向平民阶层的渗透却是20世纪初开始的。1902年,丸一洋行成立以后,香片茶通过丸一洋行不断被运人冲绳,到上世纪20年代,香片茶就已经普及到冲绳的普通平民阶层了。20世纪20年代当时访问过冲绳的德国生物学家戈尔德施米特在《大正时代的冲绳》中说,他在一个偏僻山间的烧炭工棚里受到过一位年轻的烧炭工人的福建花茶的款待。[12](P48)连山间的烧炭工也能用福建花茶招待客人,可见香片茶在冲绳社会的普及程度。
罐装香片茶的开发可以说是香片茶消费量在冲绳猛增的导火线。原来的冲绳人家庭里喝香片茶都采用烹煮或沏泡的方式,喜欢喝热茶。1993年,冲绳的食品饮料公司POKKA开发了罐装香片茶,开启了冷饮香片茶的时代。现在,据说有一百多种罐装、瓶装口味不一的香片茶饮料,充斥于冲绳的饮料市场,成了冲绳人日常消暑解渴的主要饮料(图3)。冲绳有人大清早就拿起罐装香片茶猛喝一气,怪不得有人把香片茶比喻为“冲绳人的血液”。
冲绳人的香片茶嗜好除了从热饮到冷饮的变化以外,还有一个就是对茶味花香的喜好的变化。原来的冲绳人比较喜欢茶味醇厚、花香馥郁的香片茶。松浦章在《清代中琉}n易L}上乙中国茶某。琉球流人》中引1920年出版的《支那省别全志》第十四卷《福建省》说:
往冲绳乌龙茶中,香片、雨前、毛尖等,伴强香气,其着香之比,较前记之(茶)极多,即一百斤(茶)多则使用六十斤内外之香花。
运往冲绳的香片茶香气特别强,着香时每100斤茶叶要用60斤左右的香花害制,说明当时的冲绳人普遍喜欢花香馥郁的香片茶。其实,冲绳人和我国北方人喜欢香片茶都出于同样的理由—水质问题。冲绳岛土壤属盐碱性质的较多,水质也偏重碱性,岛上可供饮用的水源比较缺乏,较多的地方必须依靠积存雨水来保障饮用水的供给。香片茶醇厚的茶味和馥郁的香气可以改善碱性水质的饮用口感,这是冲绳人喜欢浓配香片茶的原因之一。第二,冲绳的饮食习惯和中国类似,油腻成分较多,且因气候炎热而容易变质,吃坏肚子。而茉莉花具有“和中下气,避秽浊,治下痢腹痛”的功效,掺入茉莉花的香片茶既消暑解渴,又杀菌止痢。显然,要取得上述改善口感、消暑解渴和杀菌止痢的效果,必须是较醉的茶水才比较合适。所以说,是冲绳的风土条件和生活习惯决定了从前的冲绳人喝浓香醉茶的嗜好。
然而,随着科技的发达和生活的改善,现代自来水技术完全克服了水质的盐碱性问题,冰箱冷柜的普及也大大降低了食物变质的概率,人们不再需要浓香的配茶。因此,现在的冲绳香片茶,不管是袋泡茶还是罐装茶饮料,普遍都是清淡型的。寡淡中有一丝茶味,清爽里带着点花香,这就是现在的冲绳香片茶的口感特点。由此可见,冲绳人的饮茶嗜好也是随着社会生活的改变而改变的。
必须说明的是,冲绳的香片茶大多是用乌龙茶、包种茶之类的半发酵茶作为茶坯窖制的,冲绳人一般没有喝绿茶的习惯,也没有喝红茶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