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信息时代我们也称之为“互联网时代”,简称“互联时代”。在这个时代“互联”已成为一种重要的现象,也给哲学带来了深刻的影响,尤其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联系观形成了直接的影响。
一、互联:联系的人工性与实践性
广义地说,通过信息技术或基于互联网而实现的联系,我们称之为“互联”,它也是在当代信息技术领域中经常使用的“联接”、“链接”、“连接”、“连线”、“在线”、“上线”、“上网”、“联网”、“人网”等概念的同位语或集合词,同时也反映了目前“互联网+”所不断扩展的各行各业进行的网络化升级的实质,它揭示了人类进人信息时代后的一种新的普遍联系方式,表明了人借助当代信息技术而显示的创造新联系的主体能力,从而也使哲学的联系观具有了新含义和新价值。
“互联”( interconnection)是有了互联网后被逐渐普遍使用的一个新概念,它是对互联网功能和本质的一种概括或抽象。作为一个技术用语,互联在通信领域的含义是使一个网络与另外的网络或设备、设施实现物理连接,使其相互之间的数据交换成为可能。因此信息时代的互联,始于信息机器(电脑、服务器等)的联通,简释为“信息互联”。网络或信息设备之间的互联实质上就是人和人以及人和物之间的互联,因此互联就是把分离的人和物通过互联网连接为一个整体的技术过程,就是通过互联网建认起各种要素之间相互联系的过程,它是一种人为创造的技术性的关联状态。基于这样的含义,可以将互联视为“联系”的一种状态或形式,即由人所建认的自己与对象之间或对象与对象之间的“人工联系”。
互联作为基于互联网的相互联系,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联系,而是富含了许多新的内容,从而是联系的新拓展、新形态,所导向的则是一种新的联系观。
总体上说,由于互联包含的是“使……互相联接”的句式,由此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种“使然性”的联系,从而更显示出这种新型联系所具有的动态性、人为性、实践性、创造性等特征,更传神地表达了一个生动的由人所创造或建构出来的新型联系,即由人使某些事物或对象所发生的联系。
第一,互联是由人建构起来的人为联系或人工联系,而非自然存在的既有联系。在互联中实现的联系,是在作为人工物的互联网中实现的,因此它不是自然存在而是人工现象。即使将“自然物”纳人互联的物联网,也实质性地改变了该“自然物”的属性,至少成为了可读取、可识别、可定位、可寻址、可控制之物,亦即纳人了“为我之物”的范畴,它和人之间的联系是人借助互联网所“使然”的联系,这种使然性表明互联是人所造就的专门趋向一定目标或服务于自己特定目的的联系,从而也是一种“为人”或“以人为本”的联系:所有事物和现象及信息都可以围绕人而被互联起来,形成一个具有人工性的整体。
也可以说,互联是人工自然的一个新的组成部分,并且是它的高级形式。今天的人工物的时代也是人工互联的时代,今天我们建构人工世界的一项重要使命就是不断发明和建构人工的新联系,创制和实现在自然状态下没有形成或无法实现的联系,最后达到“万物互联”。在这个意义上,互联也是一种建构性或创造性的联系,是人的能动性和主体性的一种积极显示。可以说互联范围的不断扩展就是人的联系能力的不断进化。
互联中由于人的介人,使得联系具有了“人化”的特征,联系观就不再是“见物不见人”的纯自然联系,而成为一个具有属人性的领域;当这种联系观成为辩证法的一个组成部分时,那种将辩证法视为“人学空场”的洁难就不攻自破了。
第二,互联是一种实践性联系。互联作为由人创制的联系,即是说这种联系是由人的实践所建构起来的,从而意味着联系观上从先前重点在认识论意义上“承认联系”转向了实践论意义上“建造联系”,或者说从强调“发现联系”走向“发明联系”。
恩格斯曾经对承认联系和发现联系的辩证联系观有过深刻的阐述,他认为“辩证法是关于普遍联系的科学”,指出“我们所接触到的整个自然界构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联系的总体”,“当我们深思熟虑地考察自然界或人类历史或我们自己的精神活动的时候,首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面”。在这一联系观的基础上,今天我们借助“互联”可以进一步将其向实践和创造联系的维度进一步拓展。
互联使万物互相连接,但并不是万物的自动互联,而是人通过自己创造性的实践活动使其互联,所以互联是人“改造世界”的实践成果。互联的所有对象其实都是人的实践活动的对象,也是实践活动的产物。这里的实践就是人所进行的将对象纳人“互联”的过程,因而“互联”的过程就是一个人的能动的实践过程,互联的程度也是人的实践能力和水平的标志。
不仅如此,互联本身也可以导向一种实践性的关系:例如当物联网实现了从感知网到监控网的提升后,就不仅能在感知的意义上实现人和物的互联,而且能在控制和施动甚至“造物”的意义上实现人和物的互联。此外,在行使知行接口功能的脑机互联中,也可以由计算机将读取的人脑指令传递给效应机器,从而控制机器的有序运行来完成相应的控物或造物的任务,行使“实践”的效能。因此在互联中的联系是一种不断伸展到“改变世界”领域中的联系,而不仅仅是一种“说明世界”的活动。
承认和发现有联系,仅仅做到了解释世界,问题是如何去创建联系来改变世界;将互联引人联系观,就是使联系从有待认识的对象转化为有待实践的对象,就是将辩证的联系观从解释世界推进到改造世界。所以“互联哲学”本质上就是一种实践哲学。作为实践哲学的互联还使我们看到,当互联成功时,表明了人们找到了互联要素之间的关联机制,并有效地利用了这种机制,这就既证明了互联性的存在以及互联机制的可知性,也表明了可以通过实践来建构起这种互联为我所用,达到实践的目的。
归结以上两点(互联的人为性与实践性),可以看到作为哲学范畴的互联比一般的联系范畴更具动态性、主体性和创造性,同时使“互联网”不再仅仅是表征某种人工物的静态术语,而更是强调实践过程的哲学概念。而从修辞上看,互联是一种被“交互性”修饰和强化的联系,“交互”就是交织在一起彼此关照和相互影响,使联系者处于“纠缠态”之中,其中之一变化会引起其他要素的变化,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互动”。可见互联也是人与人之间乃至人与物之间在互动中的联系,从而是联系与运动融为一体的状态,这也进一步诊释了马克思主义联系观与运动观所具有内在融贯性。进一步看,将“联系”推进到“互联”,也是将其从“存在论”进一步推进到“实践论”,还是从“自然辩证法”(承认自然界有联系)进一步推进到“实践辩证法”(可以通过社会实践来建构人所需要的联系),辩证法的联系学说与实践哲学和人的哲学由此走向新的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