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起的电影基本上都是由小说或者人物传记改编而成的。如:《那山那人那狗》改编自彭见明同名小说,《暖》改编自莫言的小说《白狗秋千架》,《生活秀》改编自池莉的同名小说,《1980年代的爱情》改编自野夫同名小说;《秋之白华》《萧红》《大唐玄奘》则由人物传记而成片……可见,这些影片都有着成熟的故事基础,然而文字思维与视听思维有所不同,文字语言的表达方式与视听语言的呈现方式也有着显著的区别:前者概括而抽象,后者形象而具体。如何在小说和人物传记已经盛名在外的情况下二度创作出被观众认可的电影,对于导演来说其实是颇有难度的。叙事性是电影艺术的重要特征,作为视听艺术,电影的叙事性与造型性往往密切结合,在叙述过程中模拟人的视听感知经验,以调动观众封存在脑海中的生活经历来参与电影艺术欣赏。
与大部分中国第五代导演一样,传统叙事结构是霍建起在电影叙事中经常使用的结构模式,遵循开端—发展—高潮—结尾的顺序;从叙事视角上来看,他习惯使用第一人称主观讲述的方式,观众跟随着当事人娓娓道来的讲述“随风潜人夜”般地进人到故事发展的进程中。
电影的叙事方法虽然多种多样,但其结构模式可归纳为几种类型,其中常见的有三种类型:(一)因果性(戏剧性)线性结构—以故事因果关系为叙述动力,以线性时间戏剧化展开故事(少用闪回、插叙),叙事链单一,追求情节结构环环相扣、逻辑严密的完整结局,大多数电影采取此种方式,这是典型的传统叙事结构;(二)回环式套层结构—以多层叙事链为叙述动力,以时间方向上的回环点为主导(非线性发展),重视叙述方式,淡化叙事情节,故事的意义不在故事本身而在叙述的方式中产生,如《法国中尉的女人》《罗生门》《盗梦空间》《云图》等;(三)缀合式团块结构—没有明晰的时间线性故事发展和因果关系,也没有连贯统一的情节主线和戏剧冲突焦点,以打乱时空的叙事片断缀合而成,如:《记忆碎片》K21克》《东邪西毒》等。叙事结构是影片生命的骨骼和躯干,是其面貌和风格特征的最重要的方面。显然霍建起的电影多采用传统叙事结构,采用传统叙事方式是作者电影的显著特点,作者电影的导演重视个人在作品权威性和整体性上的把握,霍建起的电影能够呈现出作者电影的特征,与其一贯采用的这种叙事方式不无关系。
霍建起导演的作品在叙事视角上基本上采用主观式叙事视角进行叙事,因此我们经常在他的作品中听到主人公以亲历者的口吻讲述,可能是往事,也可能是正在发生的事情,给人一种信服感,随着讲述将观众带人到设定的时空,配合着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环境及悠扬的音乐,娓娓道来。《那山那人那狗》如此,《暖》如此,《蓝色爱情》如此,《 1980年代的爱情》依然如此,在影片的结尾,主人公的画外音再次响起,与开头的引子相呼应,像是对故事做出圆满的总结—一个或沉重或伤感或温暖的故事讲完了,观众仿佛也跟着主人公舒了一口气,那个落在主人公身上几十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观众也释然了。因此,观看霍建起的影片,不需要情绪的大起大落,却有着点点滴滴情到深处的感动,这与日本电影很相像,日本小人物题材的电影在叙事上一般采用倒叙手法,以主人公的口吻讲述故事,通过平静的叙述将暗藏的矛盾一点一点展现出来,丝丝人扣,如《人硷师》《幸福的黄手帕》等,令人久久沉浸在电影之中,回味无穷。这是一种内在意义,但也可以说是一种世界观、哲学观,一种个人主导性的叙事结构,也是传统叙事结构的重要的、延续的变体。
电影时空的自由性给电影采用不同的叙事方式带来了无限的可能性,现在的电影,尤其是好莱坞的科幻电影,多数采用环形叙事、交叉式叙事的高智商电影的叙事手段,以这样的叙事方式形成的影片结构一定是繁复冗杂的、矛盾冲突激烈的、戏剧化程式明显的,艺术电影如果也使用如此令人眼花的叙事方式,必定形式大于内容、顾此失彼、遮蔽了故事本身的自然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