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拍克拉底由于其灵魂的稚嫩,固然需要护佑。而在对话中充当老师的普罗塔戈拉搞不清教育的性质,因此也需要受教育以免受到伤害。
(1)谁来教育老师
普罗塔戈拉割断自己与老派智者的传统关联,似乎自己是仅靠自身的理智而成为教师的。在苏格拉底看来,教育者能展开教育行动,首先得受教育,得当学生,最重要的是当城邦传统教育遗产的学生。苏格拉底试图让普罗塔戈拉明自,他也应受教育。这个教育必然来自自身所处的文明传统。这个传统最大的财富就是:隐藏智慧与区分人性。传统教育延续下来的做法或习俗根源于人的自然与政治的本性。否定这个传统,说明普罗塔戈拉未受到良好教育,至少智性不够成熟,因而也就不能成为一个恰当的好老师。
在前半部分对话中,苏格拉底问普罗塔戈拉答,是为了教育充当学生的希拍克拉底。在后半部分对话中(即第二、三次交锋,,普罗塔戈拉问苏格拉底答,实质上苏格拉底充当了学生。现在苏格拉底作为学生要反过来教育老师。在普罗塔戈拉“长篇大论”时,苏格拉底加以制止。而在“第二次交锋”中,苏格拉底自己也长篇大论,说明此时的道理只是说给普罗塔戈拉听的,是规劝与教育他。在对话的后半部分,通过谨慎地戏仿普罗塔戈拉的技艺、风格、方法和语言习惯,苏格拉底让普罗塔戈拉看清了自我立场和论证的荒谬,从而实际上“承担了对普罗塔戈拉的教育”。
(1)苏格拉底对普罗塔戈拉的教侮:哲学需要诗的外衣
在雅典城邦民主的氛围里,每个人都有发言权,是以意见和权利而不是以知识、真理为思考或行事的根据。因此,在教育中,由于面对的受教育者成分不一、复杂多样,知识与真实并不能直接和盘托出,而是要有分寸地表达。哲学作为真理,需要隐藏自己,但是又不可不表达出来。说假话固然是传播谬误,但隐藏知识则是纵容意见与错误。要表达就要采取一个外衣,以达到真理“软着陆”效果。毕竟人直接看太阳,会产生眩晕甚至把眼睛看瞎。这样费尽心思的教育方式都是为了护佑灵魂,既护佑受教育者,也护佑教育者。
讲故事(编故事)就是制作诗。它是使哲人“显得是个寻常人”)以隐藏自身的最佳方式。诗因其解读的开放性,可以用来针对宽泛的教育对象。不同的受教育者都可以找到与其心性对应的教育性。而在“预备性对话”中,只有希拍克拉底在场时,苏格拉底就不必编故事,而是直截了当地警告他。在那里,“智术师被描绘成自卖自夸的小商贩和一无所知的蠢人”,但在与普罗塔戈拉的“主体性对话”中,却找不到任何一句话“如此这般地理解普罗塔戈拉”。出现这种反差的原因在于:“预备性对话”由于没有外人在场,可以直截了当地揭露智术师的商贩面相,最终护佑希拍克拉底的灵魂。“主体性对话”除了要护佑希拍克拉底的灵魂,同时也要护佑普罗塔戈拉。苏格拉底在有众人在场时,以“作诗”的方式教育普罗塔戈拉,以免让其受到伤害。
(3)对普罗塔戈拉的护佑
苏格拉底在回答诗学教育问题时,戏仿了普罗塔戈拉的语言方式作了长篇大论的演说在“哲学戏言”中,苏格拉底列出了泰勒斯、匹塔科斯、梭伦等七位拉刻岱蒙人(热爱智慧)的“追慕者”,指出他们一起去德尔斐向阿波罗献祭。这七人明显不处于同一时代,因此哲学戏言对于在场的听众来说显得是在开“玩笑”。而苏格拉底对悟性高超的普罗塔戈拉显得彬彬有礼、充满敬意。他正是运用隐藏的技艺,让普罗塔戈拉意识到他的荒诞讲辞中所蕴含的深层含义:让普罗塔戈拉对城邦的“神”和教育传统保持虔敬。他运用古代智者隐藏的教育传统,目的是使普罗塔戈拉避免他的公开批评而遭遇尴尬。同时,他教育普罗塔戈拉,不能只关心自己的技艺带来获利的结果,毕竟在挣钱的技艺中关心自己的好,并不是“真正的好”。对于苏格拉底而言,“真正的好”才是自身的尺度。至此,苏格拉底从外与内两方面护佑了普罗塔戈拉。
苏格拉底通过揭露普罗塔戈拉的自相矛盾而打败了他。普罗塔戈拉当初认为德性可教,在对话的结尾却走向了反面。由于他不承认德性是知识,从而德性成为不可教的。然而苏格拉底为了护佑他,并没有“痛打落水狗”将他置于死地,而是节制而审慎地先指出自己的矛盾:起先觉得德性不可教,现在走向了自己的反面。这是由于讨论中证明正义、节制、虔敬和勇敢都是知识。知识是可教的,因此德性显然是可教的。苏格拉底如此表述对话的结果,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知“无知”,同时也教育和护佑了普罗塔戈拉。普罗塔戈拉最后领受了教育,把苏格拉底“认命为自己的合格继任者”,并且表示以后有机会愿意充当学生并“乐意聆听”其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