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史记》与道家思想这一论题,前人的研究多集中于探讨司马迁的道家思想和辨析《史记》的儒道倾向,而从《史记》文本角度出发,去研究道家思想的文学表现的则比较少。
一、语言风格的接受
关于司马迁语言颇负道家风格这点,苏辙早有慨叹,“其文疏荡,颇有奇气”。王萍《略论司马迁的道家思想》中认为庄文汪洋恣肆,《老子》文简义约。《史记》之文,在道家文学的影响下,同样富于一种言简意深、文约义丰的倾向。李彤的《司马迁与自然之道》将《史记》朴素、自然的语言风格归功于道家思想,并分析了《史记》语言极具表现力的原因,司马迁在先秦散文的影响下,借鉴了其新鲜、生动的语言风格,同时加以自我吸收和创造。文章指出:“《史记》的文章风格,强烈感情的外泄,使得一部史书充满着文学的感染力。司马迁欣赏庄子‘其言洋自恣以适己,故王公大人不能器’﹙《老子韩非列传》﹚,他写作时亦听任感情的潮水纵横奔流,而进行畅快淋漓地叙事议论抒情,使得文章跌宕起伏,潇洒自如,有似庄子之文汪洋恣肆的风格。”邢璐《“和光同尘”——浅论司马迁的道家思想》中也持以上观点,认为司马迁颇有道家风格。
钱禹辰《<史记>对诸子文艺思想的评论》中指出,在语言风格上,司马迁同庄子一样,是以“奇”著称的,所以刘生良先生认为“司马迁是《庄子》的爱好者”,“其行文之纵横开阖,笔势之流畅飞动,颇有奇气”“与庄子有神似之处”。刘洪生《司马迁的庄学研究及其意义》谈到《史记》对《庄子》的接受时,也谈到语言的“汪洋恣肆”和奇异的文章风格。
二、人物塑造的接受
关于《史记》人物塑造和评论的标准,最能凸显司马迁的思想倾向。郭明友在《论道家思想在<史记>“一家之言”中的特殊地位》中认为,道术之用所向披靡,表现在写人叙事中若隐若现地自然流露。王洪泉在《<史记>与黄老思想》一文中,对帝王、辅臣采用黄老思想治国所取得的成绩进行表扬。同样赞扬用黄老道家取得实践成果的还有邹军诚的《从司马迁对历史人物的评价看其学术思想》和郑振邦的《析司马迁的历史是非观》。朱国芬在《论道家思想在<史记>中的发展》一文中表明,老子提倡“后其身而身先,处其身而身存”,即赞扬圣人这种谦退无争的高贵精神。在《史记》中,司马迁即以这种思想来判断评价历史人物。道家的平等思想,在《史记》的人物塑造中也多有体现。蔡尚思在《司马迁是寓思想于历史的模范———表面尊孔实则反儒》一文中,认为司马迁在人物塑造上秉持着平等的思想,李建安、祁国宏《司马迁对儒道思想的批判性接受及原因》中写到司马迁对道家思想的接受,列举了采用黄老思想治国或献策于君上的人物。郑振邦《析司马迁的历史是非观》一文中,通过对《游侠列传》的点评,表达对处于社会下层弱势地位民众的同情。刘振东《论司马迁之“爱奇”》一文中表达对地位低微但品节高尚,并取得卓著功业的人物的赞扬。刘洪生《司马迁的庄学研究及其意义》中将《史记》对《庄子》的形象塑造接受上分为三类,分为物的形象、人的形象和自我形象。
三、艺术手法的接受
钱禹辰《<史记>对诸子文艺思想的评论》中谈到《史记》对《庄子》艺术风格的接受表现在“指事类情”的讽喻艺术上,并简要介绍了“指事类情”的概念与来源,称其“并非庄子的独创,而是先秦诸子著作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孟子、荀子、韩非等人都是以擅用比喻和寓言著称的”。但是《史记》唯独在对庄子的评述中提到了这一点,其态度可见一斑。同样谈到“指事类情”的还有刘洪生《司马迁的庄学研究及其意义》。而且,司马迁引用并改造了《庄子》一书中庄子拒楚王使的寓言,以此对庄子“指事类情”的艺术风格进行了直观的展示。
在对庄子抒情方式和内容的接受上,刘洪生《司马迁的庄学研究及其意义》分析了《庄子》所抒之情的深刻内涵,看似透过其“滑头”“混世”的表象,实则隐藏着“乱世之下苍凉的悲歌和无奈的感慨”。并认为庄子所提出的“逍遥、齐物、无为、自然”的思想,表达的是“对生命的珍爱和对强权的抗争”。然后,归纳总结了《史记》中最感人的部分,寻找到了司马迁对于那些可歌可泣的悲剧英雄倾注了真诚的激情。作者认为这完全是受庄骚悲剧精神影响,可谓是“同类相从,同声相应”﹙《庄子·渔父》﹚。因而,刘鹗在《老残游记》自序中云:“《庄子》为蒙叟之哭泣,《史记》为太史公之哭泣。”
在述事结构上,王萍《略论司马迁的道家思想》首先分析了司马迁写《史记》以黄帝开篇的原因,《五帝本纪》为《史记》之首,而黄帝又为《五帝本纪》之首,文章指出,这源于对道家尤其是对黄老学派黄帝的崇拜。纪晓建《<史记>中道家思想占主导》一文中也同样表明,司马迁的《史记》是“托始黄帝,成一家之言”。